本帖最后由 弯月上眉梢 于 2012-10-10 12:15 编辑
第一回 得女
金乌西坠人迹杳,一弯新月绕山梁。
毛驴儿摇头梆子响,脖铃儿声清脆响叮当。
车轱辘跟着毛驴儿走,大车上坐着年轻的媳妇跟卖油郎。
卖油郎儿无言语,小媳妇一旁泪成行。
成婚十年无喜讯,病急乱求医又把脾胃伤。
若治好了隐疾还则罢了,这日渐着俊俏的媳妇成了病儿秧。
樱桃小口儿无了血色,红润的脸蛋又像腌渍的白菜帮。
欢声笑语成过往,整日里恰似个捧心的西子愁断柔肠。
今儿寻访个占卜的给算了一卦,他道是命里无子瞎慌张。
如今是卖油郎心灰意冷懒把鞭儿举,小媳妇凄凄惨惨泪汪洋。
大车轴儿吱扭扭叫,小毛驴儿信步由缰。
慢腾腾毛驴儿拉车意懒懒,小沟小坎都走得稳当当。
可笑这毛驴儿还擅自作主,到一处树荫下停了四蹄就纳起了凉。
卖油郎抽起了旱烟袋,小媳妇抽抽嗒嗒泪沾裳。
他二人正自伤心处,但闻得“嘭”地一声从树上掉下来物件儿一桩。
那病妇“哎呀!”一声尖叫,那受惊吓的毛驴儿便甚为惊慌。
撩开蹄儿没命地奔逃,此时它哪顾得沟儿坎儿洼儿畦儿溪儿旁。
只颠簸得油桶儿颠颠倒倒豆油撒一路,只颠簸得病蔫儿东倒西歪晕厥车厢。
只颠簸得破布袋裂开口子黄豆沿途似播种,只颠簸得卖油郎是又吆喝又嚷总抓不住绳缰。
好容易将这四蹄儿的东西紧勒住,卖油郎狠抽它一顿鞭子才有功夫儿去看病秧。
这一看可是不得了,媳妇怀中哪儿来的个不醒人事的小姑娘?
卖油郎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唤,小媳妇醒来也不能细说端详。
猜想道定然是小姑娘刚刚儿正在树上,她掉下来才惹了这阵儿惊慌。
这小姑娘倒是也唤醒了,她眨巴着滴溜溜转的小眼睛看看病妇再看看卖油郎。
问她什么她只把眼睛眨,可就是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急也不慌。
到底刚刚儿是在哪里,这四五岁的孩子来自何乡?
小两口面面相觑频摇首,没看村没看店没看在哪方。
卖油郎想把孩子抱下车来让她自个儿回家去,哪料到她一转身抱住了媳妇的脖子就叫起了娘。
这一声娘可就把她的心儿叫得酸酸甜甜像灌了酸梅汤一样,两手儿紧搂住小娇娃儿涕泪又汪洋。
几番番劝解那娘儿俩紧搂着像一个人儿一般样,无耐何打听着道儿一起回家乡。
从此那媳妇说算命皆是胡乱讲,她如今就得了个仙女下凡的凡姑娘。
第二回 凡姑娘
休说世事太荒唐,树上落下小姑娘。
莫非是否极泰来终有报,吉星高照卖油郎?
却说那卖油郎喜得一女,忙坏了病蔫蔫袁氏夫人。
别看凡姑娘年纪尚幼,却是个蹦跳跳活猴般的人。
关在家里总惹得鸡飞狗跳,上墙爬屋一会儿也难得安稳。
放出来她前边疯癫癫东跑西窜,她只能在后边喘吁吁紧步儿跟。
恨就恨凡姑娘不知疲倦,喜倒喜从此后有了后人。
奇就奇这妮子跟谁都亲近,乐倒乐小院里从此笑语殷殷。
忧还忧她亲人寻她回去,怕也怕鸡飞蛋打空自欢欣。
愁又愁好梦儿难以长久,到后来亲不寻她她寻亲。
倒是这半年来音讯杳然,卖油郎两夫妇渐渐宽心。
虽然这凡姑娘风风火火让人难把心省,他二人却美似饮下了玉露甘霖。
若说这凡姑娘心性愚鲁,她看得出眉眼高低分得出孰卑孰尊。
若说这凡姑娘心性聪慧,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离了家就找不到宅门。
是以这袁氏强支撑病体伴她左右,每日里睁开眼就开始担心。
倒是这卖油郎见袁氏忙碌,想了个法子才免了她的苦辛。
他唤来几个大几岁的村童许诺,若每日里送凡姑娘回家便拿糖果来分。
有时给薄荷饼甜中带辣,有时拿长生果分给诸人。
粘牙的糖瓜舍不得嚼碎,硌牙的松子味道香喷喷。
棉花糖白若云朵,第一次吃核桃都摸不着门。
红啦啦的地瓜油那特别的嚼劲儿,黄橙橙的小香瓜好吃又好闻。
都盼望小糖人有糖稀在肚子里包裹,若吃了蝎子豆就惹得臭气熏熏。
每日里总有几个陪她玩耍,到傍晚连拖带拽押回家门。
再领了赏方高高兴兴而去,如此就过去了数个冬春。
却说这一日来了位不速之客,搅和得一池碧水由清变浑。
原本是卖油郎远房的姐姐归省,她见到了凡姑娘便留了心。
数算这卖油郎无有子息,养着个假闺女你充什么圣人。
要我说这凡姑娘骨骼儿清朗,到如今出脱成清新丽人。
莫不如收了她纳入房内,留下滴骨血好为你百年后填土上坟。
若是这袁氏敢有二话,早早儿休了她远离开家门。
就凭这七出之罪无后为首,她空占着巢窠你白养了闲人。
常言说人背后莫论闲话,就见这凡姑娘抄着把笤帚骂咧咧出来赶人。
第三回 打人
人前莫把闲言讲,休论是非把人伤。
密室难掩隔墙耳,唾沫泡倒百米墙。
却说这凡姑娘闻听闲言冲冲怒,横眉竖目冲出门房。
她举帚就把姑姑打,打得那姑姑灰头土脸一阵儿仓皇。
忙唤道:“兄弟呀!你快些儿命她快住手!”卖油郎道:“我可劝不了凡姑娘。
这孩子打小只听贱内一人的话,你且待我去唤孩儿他娘。”
说着他扭头就把房门进,装模作样起高腔。
那姑姑又羞又恨又气恼,怒道:“都是些不识抬举的白眼儿狼!”
哪顾得等袁氏来了把人劝,两手抱头东躲西藏。
袁氏闻听人吵闹,扔下了针线簸箩跑出房。
眼见得这姑姑发丝散乱凤钗落,凡姑娘举帚又向头上夯。
家犬狼吠绳欲挣断,利齿毕露蹦高儿狂。
鸡飞狗跳鸭乱叫,闹闹哄哄乱泱泱。
忙唤道:“孩子你快些儿住手罢,以下犯上好没了教养。”
凡姑娘见娘亲出门把她唤,气乎乎一把笤帚甩上墙。
那姑姑见凡姑娘不再追打,跑街上去跳脚儿地大骂白眼儿狼。
怒骂了一会还不回转,就见这凡姑娘端一盆污水出来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这姑姑竟趁此撒泼加劲的叫骂,卖油郎强忍住笑意劝道:“都怪兄弟教子无方。
姐姐你且回家去吧,莫让娘家的侄男弟女耻笑你无良。”
这姑姑眼见得众人指指点点,再瞧了瞧这一身狼狈恰似落汤。
眉眼儿一转做哭啼的模样,半遮脸面脚下踉跄。
那哭啼声儿又尖又细又婉转,倒惹得众人大笑哄堂。
卖油郎笑对诸人道:“散场吧,都快些儿散场。”
就见一位看热闹闲打趣:“听说你这卖油哥儿要做新郎?”
又一个笑道:“真有此事么?莫不是老黄牛要品嫩花香?”
“这嫩花可是个辣椒样,恐怕是辣嘴辣心你没法尝。”
“瞧你这先当爹来后当郎,媳妇成了丈母娘。”
七嘴八舌闲打趣,句句针对卖油郎。
卖油郎面带气恼正色道:“凡姑娘乃是我的女,莫要羞辱我姑娘。”
四回 寻母凡姑娘自打知晓了身世,她是大门也不迈二门也不出。独坐闺房乱思想,又摇头又点头她又是顿玉足。气乎乎直把头拍打,无耐何过去的记忆丁点儿无。袁氏轻敲门扉把闺房进,唤一声:“儿啊!”便眼擎泪珠。这姑娘慌忙两手理云鬓,举肘快把袁氏扶。袁氏强忍眼中泪,紧拉她衣袖把情由诉。“休怨爹娘隐瞒得紧,实在是话到嘴边难吐露。你也知爹娘苦命无子嗣,待我儿疼在心坎如己出。盼只盼呐,将来百日床前儿尽孝,井臼奉茶就知足。更何况不晓我儿你是谁家女,又不知你爹娘的仙乡在何处。怕我儿知晓了身世舍娘而走,愁我儿若天上的游云到处浮。现而今,心知我儿想寻根去,爹娘陪你你且莫踟蹰。你爹爹已备鞍共马,快些儿打点行囊衣物要带足。车辚辚,马嘶嘶,送走斜阳迎日出。孟春找到仲夏日,串街走巷寻村访户。初始时,闻得人家多年以前失了女,那凡姑娘欣喜之余抱紧袁氏放声哭。立即上门把亲认,人家道,我家的姑娘至今已有二十余。又打听得某户人家丢了女,巧生梳妆再置备礼物。登门去把爹娘拜,人家道:“她眉梢上一颗红痣我记得熟。”几番番喜讯得来空成梦,几次次希冀从有变成无。人海茫茫愁无头绪,又唯恐相逢对面不识,相遇之后又殊途。这日客店去投宿,店主道:“听口音您几位倒是外地客,但这位姑娘却觉得面熟。”卖油郎忙把情由问,大料着此事有缘故。回房再对那娘俩讲,凡姑娘淡定自然不复当初。打尖住店过一宿,对菱花慢把青丝梳。三人齐去把亲认,那门前聚集了得了讯的三姨六姑。这个说一看就是咱家的女,那个说长像如同是玉苏。当中间一夫人两眼含泪声音颤:“我的儿,想死娘咧!”紧搂住她就放声哭。旁边诸人频频劝:“这不是回来了么,有话咱到家中诉。”唯有那愣柯柯凡姑娘内心疑云布,心里道:“怎知她便是我的娘亲,我那失散多年的母?”
五回 归来马蹄声清脆笑声飞,卖油郎一家喜回归。马车两侧各一骑,是凡姑娘的兄弟来把他们陪。说是护送他们把家转,也是想认一认他们家的门扉。方便这两家以后常来往,也是怕爹娘思儿盼不回。这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袁氏心里的阴霾也早化为灰。凡姑娘道:“未曾想,我还有个孪生的姐姐与我这般像,娘啊,站在一起你可分得出谁是谁?”袁氏坐在对面低声笑,抬手摸向她右耳朵垂。“我的儿,这儿长有一颗小美人痣,你长得丹凤眼睛弯月眉。”你个头比起你姐来稍稍矮,你姐姐身材比你略魁肥。你姐姐文静不好动,举止得体利落干脆。”“这点儿我跟姐姐一般样,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哥哥闻听呵呵笑:“好妹妹,说什么干脆利落利落干脆!你从小儿就粗枝大叶,没心没肺。你记不住家居在何处,你记不得爹娘姓甚又名谁。玉苏同你是孪生姐妹,她记得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自打你那年走失后,玉苏她天天嚷着要妹妹。一嚷嚷了三年整,总惹爹娘泪双垂。”“姐姐,你那时都想啥呀?”“想啥呀?她要是不爬树上墙,就惹狗叫鸡飞。她要出门得有人跟在后,若不然,玩到天黑也不知归。”“我记得,我记得,经常是小伙伴送我把家回。有的扭胳膊有的抬腿,还向爹娘讨要了东西才肯归。他们说咱家有个百宝柜,所以抢着送我回。”
“想来姐姐小时候也算是一害呀,让爹娘真把心操碎,竟拿你当宝贝。”乐融融,众人闲打趣,一路笑声随。日薄西山彩霞飞,扬鞭再把马儿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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