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大年三十晚上,在电视稀缺的年代,曾经为了看春晚,早早吃完年夜饭,甚至可以不吃年夜饭,也一定要冒着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跑到几百米外的舅舅家,只为八点钟准时看到春晚,连中间上厕所都担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精彩节目……
自1983年,央视首届春晚亮相,几乎每年都是国人除夕夜的一道大餐。很长时间,举国上下,所有频道,在除夕夜只有一台节目。2011年,央视春晚即将走过三十年。八十年代,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诉说着国人对自由与幸福的向往;九十年代在“无所适从”中,维持着低端的快乐;而到了21世纪零年代,则在“不差钱”的干瘪笑声中,讨好大众。春晚,越来越被国人诟病,可大年三十,拿着遥控器从头到尾,都是春晚。一边骂一边看,感慨一年不如一年。究竟什么原因导致?是春晚质量本身?还是观众自身心理的变化?三十年春晚折射的是怎样的时代特色与国人心理?
2011年2月1日,知名文化学者、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所长朱大可与凤凰网书面对谈,解析三十年春晚现象与时代特色。
朱大可分析称三十年春晚逐渐从80年代的希望型,到90年代的应景型,再到新世纪零年代则进一步成为威权声音的代言工具。三十年春晚内容的流变恰恰折射出国人从“信仰危机到信念危机,到信任危机”的演变过程。朱大可还认为春晚正日益呈现出精神分裂的状态,无疑也是中国文化整体现状的一个缩影。将近三十年,十几亿人围着一台节目,是典型的“文化举国体制”的表现,“唯有终结这种举国体制,中国大众文化才能真正完成现代化转型。”
朱大可(来源:资料图)
对话主持:陈芳
对话嘉宾:朱大可,知名文化学者、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所长
凤凰网:您现在每年还看春晚吗?如果不看,原因是什么?
朱大可:偶尔瞅一眼,基本不看。因为它不能满足我的精神需求。
春晚已不是感性的自主选择
凤凰网:第一次看春晚是哪一年?让您印象最深的是哪个年代的春晚?为什么?
朱大可:过去年年看,从1983年的首届春晚开始。90年代在国外盯着看,觉得那是一种祖国的符号。回国后就渐渐跟它疏离了。从2005年开始基本不看,顶多在事后有选择性地看几个片段,目的是为了大众文化研究,而不是一种感性的自主选择。
记忆最深的,恐怕还是第一届。很粗陋,却很有生气。李谷一的《乡恋》和《年轻的朋友》,至今都令人难忘。
凤凰网:80年代、90年代、新世纪,三十年的春晚如果按照这三个阶段来划分,在您看来每个阶段的特征分别是什么?这三十年春晚内容、潮流、影响等分别呈现怎样的趋势?
三十年春晚流变折射时代危机
朱大可:80年代的春晚是希望型的,它以歌舞和相声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关于中国未来自由、富有、幸福的信念;
90年代的春晚是应景型的,在丧失信念核心的情形下,它只能靠东北小品的“忽悠”,来维系一种低端的快乐;
21世纪零年代的春晚,进一步成为威权声音的代言工具,90年代的价值空洞化效应,在零年代被急剧放大。小品开始衰败,而魔术出现了。这种三流魔术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它揭示了春晚“三流化”和“魔术化”的趋势,并且逐渐失去了民众的审美信任。
凤凰网:我们也不难发现,每一个阶段的春晚,从其节目中也都能看出鲜明的时代特色,比如80年代--自由、百花齐放、引领时尚;90年代,与社会的距离开始拉大,贴近主流意识形态;新世纪,则是更贴近意识形态,歌颂盛世,一片祥和。在您看来这三个阶段的春晚分别反应了怎样的时代背景?
朱大可:这三个年代的春晚,严格对应着我描述过的“信仰危机--信念危机--信任危机”的演变过程。
1984年春晚上,李谷一演唱的压轴曲《难忘今宵》,在80年代信仰危机的背景下,传达出民众对于未来幸福价值的期待;
1990年春晚,牛群、冯巩的相声《无所适从》,开始折射出民众对主流价值无所适从的心态,是90年代信念危机的象征;
而到了2001年,赵本山等人的小品《卖拐》,演绎人与人的欺诈关系,成为零年代信任危机的绝妙象征。
凤凰网:怎么看这三个时段观众之于春晚的心理变化?
朱大可:观看春晚的主体,三十年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80年代的观看主体是农民,而且具有强烈的全民化效应;90年代的观看主体是半农半市;而零年代的观看主体是40-70岁的中老年市民。
观看主体的这种变化,主要导源于中国人口结构的剧烈变迁。其次,春晚的文化背景也发生了巨大变化。80年代里没有其它节日娱乐,而现在有了更多的选择(看其他电视节目、看影碟、上网、喝茶聊天等等)。
价值空洞化是春晚挨骂的最大原因
凤凰网:现在每一年的春晚,总有人不满意,国人总在对比中怀念过去春晚的好,骂现在春晚的差。在您看来什么原因导致这种落差?是春晚本身的质量原因还是民众的预期?亦或其他?
朱大可:春晚的价值空洞化,是它挨骂的最大原因。你看完那些东西之后,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回味的,因为它们大多没有灵魂,只是一堆苍白的娱乐品而已。此外,春晚的中央集权制和党同伐异的霸权化,也使它排斥了许多地方优秀节目。这是节目编排本身的问题。
当然,在娱乐选择的多样化格局里,观众对春晚的要求也在与日俱增。
凤凰网:也有人批评现在的春晚,内容上严重脱离现实,呈现媚俗的态势。对这种观点,您怎么看?
朱大可:这很自然。春晚既然是一种宣传工具,就会日益呈现出精神分裂的状态:一方面高度迎合意识形态需求,日益远离社会矛盾深化的生活现实;而另一方面,为了弥补和矫正前者带来的缺陷,它又不得不更加媚俗,以“不差钱”之类的恶俗小品,来讨好大众,由此形成更严重的精神分裂。这种愈演愈烈的自我震荡,我称之为“春晚综合症”,它无疑也是中国文化整体现状的一个缩影。
“春晚集权制”应该彻底废除
凤凰网:如果说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早期是录制),春晚火爆,是因为刚从文革那种肃杀压抑气氛走出的国人,对文化解放的渴求的必然。到了今天,中国社会在政治经济对外开放、国内社会结构如此深刻变化的大背景下,仍然集体被“春晚”,可叹还是可忧?您认为集体春晚背后的实质是什么?
朱大可:在经历了“改革开放”30年之后,中国人仍然陷于“集体被春晚”的窘境,完全失去公共文化选择的主体性,这说明我们的资讯消费,还是处于被动、单一和低幼化的阶段。
27年来,持续地进行全国总动员,看一家电视台的一档电视节目,这不过是“文化举国体制”的表现。只有终结这种举国体制,中国大众文化才能真正完成现代化转型。
凤凰网:您觉得春晚还应不应该办下去?有无办下去的必要?
朱大可:对于中国人来说,春晚是一根典型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今年,我们好像看到了某种多元化和多样性的态势:从网络春晚和农民春晚,到各省台自己的春晚,各种新型春晚开始涌现,颠覆了央视的春晚霸权,给民众以更多的公共文化选择。这显然是一种迟到的进步。
春晚还是要办的,因为中国十四亿人口,总还有人要消费这玩意儿,但春晚的中央集权制,应该被彻底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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